夜读｜林则徐与湘西的故事（下）
林则徐在道光十七年（公元1837年）正月任湖广总督，次年十一月离任，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对湘西治理倾注了很多心血，所处理的湘西事务达10余件之多。如移湖南提督于辰州（今沅陵），查处永顺县知县冯茂勋、永顺府教授李象溥、桑植县训导谭国懋等科考舞弊案，追究湖南学政蔡锦泉在永顺府科考舞弊中的失职责任，查处乾州协兵营打架斗殴、凤凰火居道士韩子兰打醮念经事件，奏请朝廷动用专项银1360两1分9厘8毫，用于永顺协军装、器械维修。
“为政之道，务在得人。”林则徐知道这个道理，因此他将官员的任用作为湘西治理的当务之急。
清代根据民族与地域特点，将官职划分为不同类型，文职分宗室缺、满洲缺、蒙古缺、汉军缺、包衣缺、汉缺六种，武官有八旗满洲、蒙古、汉军缺之分，边远与少数民族地区有沿海缺、沿河缺、烟瘴缺、苗疆缺之分。并有冲、繁、疲、难之分，具备其一者为简缺，具备其二者为难缺，具备其三者为要缺，四者俱备的为最要缺，然后量才录用。这是一套精细、复杂的人事体系。
时湘西为苗疆缺，不同厅县还有难缺、要缺、最要缺之分。苗疆缺与其他缺不同之处在于品级较同职衔的官员要高，如辰沅永靖兵备道为二品，一般兼省按察使或布政使。其他地方的道员一般为四品，厅同知为五或六品。任满三年即可异动，而在其他地方要五年。
凤凰团上遗址。欧乔友 摄
林则徐认为， “缘镇筸地方在万山之中，其人膂力刚强而性情剽悍，用之于制敌，实能奋勇争先，聚之于平时，难免恃强生事，驾驭之法，本较别处营伍为难。”因此在湘西官员任用上是慎之又慎的，他认为，“窃照湖南省苗疆厅县各缺，抚驭民苗，经理屯务，一切事宜，均关紧要。”严格遵循“必须熟悉苗情之员，方足以资治理”的标准向朝廷推荐湘西官员。
杨芳与明海分别为镇筸镇、绥靖镇总兵。林则徐认为，杨芳为镇筸邻近的松桃人，于该处民情土俗洞悉无遗。上年镇筸兵勇戕害委员苏清阿，经杨芳在籍闻知，即赴交界防范，所全颇为不少声。其精神步履均属健旺，并未衰颓，惟听言稍多之际，间有一二听得不真，不过再与述说一番，似无妨碍。明海外貌似属钝拙，而营务却甚认真，虽六十六岁，精神尚能贯注。此次考校湖南营伍，该镇所辖之兵技艺最见出色。这两人以后都是可以担当大任的人。
道光十七年十一月，凤凰直隶厅同姚华佐，年五十一岁，广东监生，报捐同知，分发湖南。道光八年到湖南，历署岳州府同知、郴州直隶知州。十二年江华瑶匪滋事，防堵出力，十四年三月到任，先后委署沅州、永州各府缺，兼护辰永沅靖道篆务，办理悉臻妥协。在南楚十年，干练勤明，舆情爱戴，经理苗屯事务，均属认真，于苗疆甚为得力，因此林则徐荐其赴省重用。
保靖县知县翟诰，时年四十三岁，安徽监生，由捐纳府经历分发湖南，道光三年咨署宝庆府经历，调署乾州厅经历，期满实授。此人年壮才优，精明干练，历任苗疆，熟悉情形，民苗素称爱戴，道光十八年二月林则徐荐以升署凤凰厅同知。
凤凰团上遗址调查勘探现场。张涛 摄
道光十八年正月镇筸总兵杨芳补授湖南提督，所遗员缺，由祥福调补。祥福时为宁夏总兵，由宁夏至镇筸路途遥远，镇筸总兵出现空缺。为此林则徐查镇筸地方，居南楚边陲，为岩疆重镇，控制巡防，最关紧要，非老成练达熟悉苗情之员，不足以资弹压。永顺协副将尚安，明练安详，苗情谙熟，永顺与镇筸最近，荐其暂为代理镇筸总兵一职。
林则徐以各营汛兵弁考察不称职，予以或革或休或降的处分，包括守备许胜贵、包廷扬、邓高升、罗玉斌、王允年、洪明台六员，千总魏光荣、李定恺、宋履泰、朱允秀、张胜得、柴开泰、余化珑、宋代富、赵凌霄、杨丙一、朱长明十一员。
1840年第一次鸦片战争爆发，1841年阴历二月二十六，英军攻陷虎门，第二天英军七艘战舰逆珠江而上，向文冲村乌涌炮台猛烈攻击，湖南镇筸军1600多人奋勇抵抗，终因寡不敌众，全军覆没，官兵遗体漂浮江中，后尽收葬于牛山山麓，这就是乌涌之战。
鸦片战争爆发后，英国侵略者进攻广州，清政府紧急派兵支援。广州外港黄埔港乌涌是林则徐构筑的重要防线，也是清军赶赴的重要支援地点之一，乌涌之战就此展开。
黄埔是广州东大门，是从东边海路进入广州的最后一道屏障，历代官府都注重在此处的要冲修筑炮台，派重兵设防。道光二十年（公元1840年），林则徐主持广州防务时，在黄埔乌涌河与珠江交汇处的一个叫马涌围（现称沙围）的小岛上，修建了一座乌涌炮台，这里是狮子洋水道进入广州的第二道门，令沈占鳌、洪达科统兵700人驻守。乌涌，今称文冲。
沈占鳌，武陵（今湖南常德）人，永绥协（今湘西花垣）千总、镇标都司；洪达科，镇筸（今湘西凤凰）人，镇筸镇左营守备，兄开科，乾州（今湘西吉首）协守备，弟发科，广东增城营参将。他们均以道光十二年剿湘南赵金龙、粤北八排瑶功受到升迁。
为了加强防守，道光帝紧急诏令再调镇筸军驰援，镇筸总兵祥福（玛佳氏，满洲正黄旗人）率湘西镇筸、永绥、乾州兵900人，日夜兼程，用了整整47天，于2月抵达防地，与原驻防的沈占鳌、洪达科合兵一处，共1600人共同防守乌涌炮台。
2月26日，英国侵略军攻陷虎门。27日，英军战舰加略普号、先锋号、阿里耶打号、硫磺号、摩底士底号及汽船复仇神号、马达加斯号共七艘，溯珠江水道而上，于当日中午到达头道滩，向乌涌炮台发动猛烈攻势。乌涌炮声隆隆，硝烟弥漫。28日，乌涌炮台失守。总兵祥福、游击沈占鳌、守备洪达科、提标千总田宏盛、李文丙，镇标滕传受等壮烈殉国，是役共阵亡兵丁415名，湘西子弟魂断他乡。
随后，英军又攻陷琶洲、猎德炮台，迅速进至广州城下。乌涌一战，英军死亡200余人，大部分是近战时被清兵杀死的，而之前的虎门战役，英军仅受伤38人。
广州市乌涌抗英殉难清军合葬墓。该处现为广州市级文物保护单位。曾岫 摄
杨芳奏：“抵粤查明前此湖南官兵，在乌涌与贼相持，除炮击汊溺外，短兵相接，斫毙逆夷，多于阵亡官兵等语。可见我兵精锐，奋勇直前，若使调度有方，必不致孤军失守。兹据奏称阵亡镇将备弁三十一员、兵丁四百十五名，除业经降旨赐恤外，其余均著该督抚查明分别奏咨议恤，以慰忠魂。”
道光帝闻讯龙心大悦，颁诏嘉奖：“湖南兵弁，最为奋勇。”下令收敛壮烈殉国的官兵遗体，在乌涌炮台以北的黄羊山（今牛山）脚，建造了一个大墓茔，对殉国官兵实行国葬。墓前立单间两柱石碑坊一座，石碑坊的匾额镌“圣旨”两字，表明该墓奉皇帝旨令建造，以示给予殉国官兵以最大的褒恤和最高的荣誉。光绪十年（公元1884年），清政府又在牛山修建专祠一座，祠内录有阵亡将士的姓名、衔位，正殿塑了祥福之像。因祥福在阵亡将士中职位最高，故将此祠名为“祥镇军祠”。
光绪十二年（公元1886年），时任钦差大臣彭玉麟到祥镇军祠凭吊，发觉祠堂日久失修毁坏，“颓废荒凉”，便倡议收集捐款进行扩建，并立《增建祥镇军祠添置祀田碑记》。碑文载：“全军奋勇抵抗，击退英夷者三。不料海潮骤至，苦无舟楫接应，以致慷慨捐躯。军士舍命效忠，无一逃者。”
乌涌战役是第一次鸦片战争中中国人民反抗帝国主义侵略悲壮而光辉的一页，与早一天的虎门战役及稍后的三元里人民抗英斗争，犹如三支熊熊燃烧的爱国主义火炬，在中华民族抗御外侮的史册中永放光芒。目前，石碑1方，由广州博物馆收藏。2010年12月，广州市出资修复了乌涌清官兵合葬墓，供后人瞻仰凭吊。
注：本文内容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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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团结报
作者｜曾湘军
编辑｜刘娜
监制｜陈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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